“大師兄，你在做什麽？”

吟風已經開口，淩風咬咬牙，走到吟風跟前，面露難色。吟風略一思索，笑道，“師父叫你去有什麽事？”

“師妹，方才師父對我說，他希望我來接任蜀山掌門一職。”淩風心中是萬分的不願，誰知吟風聽了，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來，笑道，“好事呀，為什麽大師兄好像不開心的樣子？”

“師妹，如果我接任蜀山掌門的話，就沒辦法和你在一起了。”淩風幾乎是吼了出來，為什麽吟風還在笑？

“這怎麽會！”吟風終於露出了驚訝的表情。

“師妹你難道不知道麽，歷屆蜀山掌門，必須一心向道，絕不可能娶妻生子！”正是因為之前早早做好了將來蜀山衣缽的打算，所以始終不敢對吟風表明心意，如今終於能夠坦誠相見，卻又被推上了蜀山掌門的位置。

“我知道啊，可是我從未想過嫁人生子。”吟風終於明白淩風的意思，淡淡笑道，“我喜歡你，想跟你到白頭，也是我們一起在蜀山到老。大師兄，我以為你知道，從來，我的理想都是修仙得道，而非嫁做人婦，洗衣做飯，你若是想找個女子，生兒育女頤養天年，可以另尋他人，我只會留在蜀山。”

吟風說完這話，靜靜看著淩風，淩風先是震驚，而後疑惑，最後卻是雙眼含淚看著她，良久，一言不發只是靜靜退出。

淩風從吟風的視野中離開了，再沒回來。

中間莫風到了來了幾次，旁敲側擊問起兩人的關系，吟風也不遮掩，明明白白告訴他，你大師兄是要接任蜀山掌門的，你二師姐要的是得道成仙，聽得莫風一臉茫然失落。

“師姐，你和大師兄感情那麽好，又那麽般配，大師兄是真的喜歡你，你就不喜歡大師兄麽？”莫風水汪汪的眼睛似乎隨時都會哭出來。

“我自然是喜歡他，但是想和他長長久久的在一起，唯有得道成仙。”吟風笑得淡然，眼神清澈果斷。

“師姐，你所謂的長久，還是和現在一樣，大師兄是大師兄，你是你，只不過你們關系走得近些，難道你就沒有想過……沒有想過嫁給他？”莫風淚水幾乎溢出來，依然咬牙看著吟風，似乎想求一個答案。

“為什麽喜歡他就一定要嫁給他？我並不想要孩子，對於我來說，與他都在蜀山，彼此信任，攜手共進已經夠了，成親之事，從來沒有想過。”吟風聲音極輕，態度卻十分堅決。

莫風終於哭了出來，伸手擦著眼淚。

“莫風，你難道不知道麽，修行者必須心無所求，扞衛正道，為蒼生造福，必然容不得私情，更不要談成親生子。”吟風看著莫風，莫風咬著嘴唇。

“難道，你也和惠風一般，為誰動了心？”

“不……師姐，我只是，我只是覺得，你太無情了，對大師兄，對你自己，都太狠了。”

吟風面無表情的看著莫風，她不知自己無情，對淩風對自己太狠這話從何說起，對於她來說了，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，雖然也曾希望與淩風走得更近一些，但是那日見了正墨出手，心中所想，便全是登臨大成境界，一覽九天。

情情愛愛算什麽，她想要與天地同壽。

對於她來說，修行的痛苦遠遠小於生老病死的恐懼。

然後，莫風也不來了。

一直到旬月之後，宵風過來通知，臨天閣商議新任蜀山掌門的接任大典。

淩風還是蜀山的大師兄，依然風光霽月，心懷天下，她也還是蜀山的二師姐，瀟灑自在，行事隨意。

禦風身體已經痊愈，抱著飄紅，身上沒了那份戾氣，反倒帶上了幾分祥和淡定的清氣；乘風一如既往，微笑待人，似乎蜀山藥丸的事情已經完全過去；隨風有些興奮，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，這次戰鬥讓他成長了許多，卻依然初心不改；而莫風，卻是沈默了不少，低著頭，再無當初的朝氣。

接任大典如期舉行，在此之前司書長老名下的宵風從劍池中成功取了劍，而司藥長老也破格提升了輕風做親傳弟子，蜀山各長老門下恢覆了往常秩序。

接任大典之上，淩風接過蜀山掌門信物——鎮山寶印，蜀山開山師祖用來鎮壓八方妖魔護衛蜀山的法寶。看了許久，才轉身，簡單了說了接任宣言，便草草收場，臉上絲毫沒有成為蜀山新任掌門的喜悅。只是臨時聽到持戒長老一職由吟風暫代時，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驚訝的神情。

吟風無措的看向淩風，淩風吃驚之後卻是低下了頭，並未說話。吟風只得上前，接過拂塵就任。

事後華素真人與華稽真人雖然留在蜀山，卻去了其他偏峰閉關，蜀山事務悉數交於淩風吟風二人打理。

兩人一是掌門，一是持戒長老，處理教務少不得商量。最開始淩風對吟風說話，總還有幾分尷尬，時日一長，卻也恢覆如初，兩人淡淡的，偶爾心有靈犀想到一處，還是能相視一笑。

乘風清理了蜀山藥丸的毒素，又變成了那個謙遜和善的小弟子，跟在司藥長老身後，盡心盡力的打理煉丹閣，只是吟風考慮到之前的事前，和淩風商量著免去了司藥長老一脈定期下山給周圍百姓義診的任務，全賴弟子們下山采藥自願幫助百姓。

剛開始隨風還不太放心乘風，但凡遇到吟風有事找乘風商量，都要找個借口跟過去，吟風笑笑就答應了，乘風看到他也不意外，只談公事，再未提過私情。

似乎一切都回歸平常，只是淩風得了空，總會去給後山的桃花澆澆水，聽到吟風有時會在桃花前打坐微微一笑，似春風襲來，身上也多了一絲煙火氣。

來年春，後山桃花開，矮矮的一株，桃花卻十分繁茂，綴滿枝頭，粉白的花朵煞是喜人。

淩風來的更勤了，時時照料著，偶爾，對著桃花嘆氣，卻再也沒有私底下找過吟風。當初的那一聲聲喜歡，似乎也跟著吟風的拒絕一同埋入泥土，生根發芽，再無回想。

桃花落了，滿樹桃實，新入門的小弟子已經在商量著摘桃兒吃，可惜，那些桃兒還未長成，悉數落地。

不知是有人刻意采摘，還是先天不足，桃子沒成熟，爛了，掉了，落回泥土裏。

隨風還跟莫風說過可惜，淩風和吟風確是提也不提這回事，就當這株桃花與他們無關。

三年春，桃花繁茂，桃花落，桃實早落。

四年春，桃花繁茂，桃花落，桃實早落。

這種情況持續了數年，每年開出來漂亮的桃花，粉白耀眼，一朵朵在風中招搖，在高處不勝寒的蜀山之巔，綻放出一樹繁華柔情。每次，淩風都會立在樹前良久，沈默不語，只是看著。

後來，終於有一年，桃花落了，桃子成熟。

莫風將桃兒拿到淩風面前，說，“大師兄，你吃一個吧。”

淩風拿起，看著粉紅的桃子笑道，“我已辟谷多年，不用了。”

“大師兄，你嘗嘗吧，很甜的。”

淩風嘗了一口，讚同道，“甜。”

隨風將桃兒拿到吟風面前，說，“二師姐，你吃一個吧。”

吟風拿起，看著粉紅的桃子笑道，“我已辟谷多年，不用了。”

“二師姐，你嘗嘗吧，很脆的。”

吟風咬了一口，哢嚓一聲，讚同道，“好吃。”

那年樹上結了許多桃兒，就連退隱的華素真人也弟子送了一個，華素真人笑笑，將桃兒吃了，卻是長長嘆息。

同年，持戒長老一職由吟風換做隨風，莫風自請下山。

吟風依然留在蜀山，不過職位從持戒長老換做是司禮長老，幾乎擺設的位置，只有在極少數和其他門派溝通時才會出面，自然，出面也都是麻煩事。

又似乎很符合吟風的性子，不愛出手，但卻是十三代弟子裏少有辦事周全的弟子。只是做了司禮長老，不用收徒，幾乎都是閉門清修。和其他弟子見面就更少了。

吟風不怎麽出門，只有乘風定期去看望，為她檢查身體，吟風說不用，乘風只道是例行檢查。

乘風並沒有做別的事，更沒有多說一句話，只是看看吟風，給她診脈，確認吟風無事，回到煉丹閣。

數年下來，都平安無事，只道那日途中碰到了淩風，淩風看著乘風，乘風也看著淩風。

“你還沒死心？”縱然不說，淩風卻是看的一清二楚，同門師兄弟這麽多，只有吟風，是乘風每月主動過去檢查，其餘的包括長老們也不曾如此上心過。

“我關心師姐，有何不妥。”乘風淡然，看著淩風，根本沒有去管話裏嘲諷的意思。

“吟風不會喜歡你。”淩風說的冷靜。

“那又如何，只要師姐沒嫁人，我就可以喜歡她，只要能夠看到她，我就滿足了。”乘風笑了，瞧著淩風，面上竟然帶著幾分得意之色，“只要能夠看到她，千年百年，我都會繼續留在蜀山，做她希望我做的事情。”

淩風看了一眼，道，“她喜歡你接任司藥長老一職，你也願意？”

乘風有些吃驚，吟風確實曾與他提及司藥長老有意隱退，卻不知淩風也會讚同自己接任，喃喃道，“不知掌門師兄怎麽看。”

“你是最合適的人選，去準備吧。”淩風並未多說，只是手持拂塵，依然循著路線回了臨天閣。

臨天閣到後山桃花的路線，淩風走了許多年，不偏不倚，神情自若。乘風想，或許，他會走一輩子。

和自己一樣，心甘情願，在對大家都好的路上，走一輩子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還有一章現代番外，湊夠九九八十一章~手動二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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